本文概述:
爱的开始只是一次遥望,爱的最后是无尽的苍穹。
作者/灯塔水母
1
张怡第一次看到他,是在期中考的表彰大会上。当时,她满脑子只有舒婷的那句诗:“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张怡成绩位于中游,表彰大会并没有她什么事情。那天下午太阳大得很,晒得下面的学生脸都黄了。人群渐渐不耐烦,周围都是抱怨的声音,她也没心思听,但是没抱怨。她习惯了默默参加各种与自己无关的场合,当好观众的角色。领导的长篇大论,绘制美好蓝图,对她而言,还没草坪上跳来跳去的蚂蚱来的有意思。
她一直奉行“差不多原则”:成绩不用太好,也不至于太差。剩下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她从幼儿园开始,就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别的小朋友为了小红花,起码都会有进取心。而她不一样,她无所谓,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是那都是别人的事情。放学了,她也不知道家庭作业回家得完成。妈妈问了其他的家长才知道有作业。写个作业还极不情愿,一写就犯困。直到上了一年级,她才明白每次布置的作业都有个主语:全班同学。不可以像小红花和奖状,是别人的事情。妈妈见女儿如此佛系,给她报了各种兴趣班,想知道究竟什么会提起她的兴趣。但她样样都是浮在中间,不紧不慢。就像牛耕地,拿着鞭子抽一下才会挪一步。只有画画勉强还愿意耐着性子,最后只好随她去了。上了高中,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可以早上四五点就爬起来读书,然后凌晨两三点才睡觉,那还是人吗?没想到,后来她成了那种人。波澜不惊的日复一日,会突然因为一个人而看到努力的意义。
2
“表彰大会进行到第三个议程,接下来请高二年段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这时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只蚂蚱栽了个踉跄,头也不抬地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下午好!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演讲者的声音干净透亮,抑扬顿挫,不似往常那些“和尚念经”般的应付,也没有矫揉造作,让人听了汗毛都竖起来。像是无论多么差的稿子,都可以优美流畅地从他嘴里念出来。她心里冰封的湖面忽然被他打破,所有尘封的鱼儿都有了跃出来的机会。而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人知道。周围忽然多了很多有关于他的议论声,她没有理会,只是认真听着。她努力踮起脚尖,抬头望去,视线穿过黑压压的人群,辨认声音主人的模样。阳光朝气的他穿着校服,站在高高的主席台上,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微风吹过他的发梢,他的浑身都散发着温润的气息,应了那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那一眼,他好像站在了她的心尖,烙进了她的青春里。从那一刻,她生活的主题曲,从缓缓的纯音乐,变成了起伏的交响乐。她又抬头望着太阳,却只看到他。“感谢高二一班的陈日懿同学带来的精彩演讲,接下来……”“陈日懿,他叫陈日懿。”后面的声音她都没有听见,只在心中用力地记住了这三个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周围掺杂的躁动的人群,脚边跳来跳去的蚂蚱,空中低飞的蜻蜓,似乎都静止了,后又同少年一起,入了她的心中的画。
3
“好像,努力学习还挺有意思的。”她这么在心里这么想。
她回到家,内心还是沸腾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与学习无关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尤其是她爱看的小说。年少有梦,不应止于心动。“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她拿出画册,把脑海中的画面勾勒了出来,夹在了崭新的日记本当中。直到把字练到令她满意为止,她才拿出来落了款。开始用功念书以外,她第一次正视自己外貌上的不足。她长得并不是很丑,但是脸上长了不少痘痘,有点含胸驼背,还有点微胖。先天的无法改变,后天的她就通过努力去改正。
长痘,那就少吃甜食和重口味的食物。驼背,那就每天靠墙站半小时。胖,那就少吃,每天跳绳十分钟。……变瘦,变白,变自信,变优秀。早起很难,熬夜读书很难,但是拥有站在他身边的资格似乎更难。无数个坚持不下去的日子,她就一遍又一遍在笔记本写下他的名字,给自己充电。
一次深夜,张怡趴在书桌上写不下试卷的时候,突然看到一只褐色的飞蛾,被桌上台灯的光吸引,直往上撞。
“砰!砰!”那声音过于惨烈,她有点不忍心,伸手把灯熄了。
突然,触电般的,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立马伸手去打开。原来,她想到陈日懿,她明白了,对于那只小飞蛾,剥夺它的光,让它失去目标,才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飞蛾扑火,非死不止。
她破天荒地主动向父母提出了报培训班的想法,夫妻俩不是一般的喜出望外,当年算命先生说她“聪明花晚开”总算是灵验了。确实,她的成绩有了很大的提升。最近的一次,她一个个数着,表彰大会主持人念出来的名字中,她和他的名字之间,只隔了十二个名字。她和他一起站在领奖台上,在表彰大会结束的最后,拥有了第一张,有他们两个人的集体合照。“如果我们之间的距离,能像成绩的差距一样容易拉进就好了。”
隔着十二个人的距离她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向前方。她连让他认识自己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把所有的热血,压抑的情感,都化作日复一日的伏案苦读。她就像燃烧铝的实验中的那块铝箔。铝是耐不住酒精灯的高温的,内部其实早已熔化,但表面氧化铝的熔点更高还未熔化,是以最终汇成小小一滴,将落未落。陈日懿对于张怡,就像那团火焰。其实她的内里已经熔化,热血沸腾,但是那一点点的倔强克制包裹她,将坠未坠。她的倔强只允许她用追马的时间去种草。
她不知道,许多人都暗自感叹她的成绩跟坐了火箭似的突飞猛进,而她在意的那个人,也看在眼里,为她高兴。
4
像是他在前边走,她在后边踩着他的脚印跟上去。她也想像他一样,把每件事情都做得出色。轮到她站在讲台上演讲时,她也认真对待了起来,声情并茂。她那时已经明白,优秀的人身上是发着光的,那种光会激励一部分人去变的优秀。
因为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站在足够高的位置,她能听到有人将自己与他同日而语,喜悦不已。
他高考很顺利,在正常发挥的水平以上。她在金榜上看到了他的名字,还在校门口的显示屏上看到了热烈庆祝他考上A大的字幕。一时间到处都能听到他的消息。A大,成了她另一个愿望。他走后的校园,她心里很清楚,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他了,就连像他的背影都不再有是他的可能了。她没想到自己反而更从容不迫了,更一心扑在学习上。不可能是他,反而免掉了很多无端的心悸。
而她最开心的事情,是高三第一次考试贴出来的百名榜,她名字上面,底子依稀可见“陈日懿”三个字。
努力学习的乐趣,变成了维持他名字曾经在的位置。
直到她终于拿着录取通知书,在动车站出口处,看到一群黑压压的人举着“欢迎A大萌新们”的牌子,统一的志愿服,红色的鸭舌帽,她还是一眼看到了想念已久的身影。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算是意外之喜。奇怪的是,突然乱了阵脚的人不是自己,反而是人群中的他。有那么几秒,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
这一次,她可以大胆朝他走过去。
“你来了,张怡。”他笑着对她说,眉宇间是难掩的欣喜。“你认识我?”她心里有些意外,努力压住即将喷涌而出的开心。“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幼儿园同学。”陈日懿又笑着回答。“还是一年级同学,只不过我二年级跳级了。”那个不在意小红花的女孩,坐在位置安静看着其他同学争着表现的女孩,那个当时他打招呼时,从来不记得他名字的女孩,给孩童时期的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虽然后来淡忘了,但是表彰大会上突然听到她的名字,看到她又静静地站在人群中,目光悠然,就马上和小时候的那个小女孩联系起来。
人长大,眼神总是不会变的。他回去翻开幼儿园毕业照,发现那个人果然是她。
“没想到你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那个拖着行李箱的女孩,笑的像一树灿烂的木棉花。
5
他依旧是那么优秀,大二就已经是学生会主席了。而她,依旧选择追上他的步伐。
虽然关系不深不浅,能认识他,和他一起做事,偶尔放假一起回家,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后来,陈日懿在大三时无意间看到了张怡的日记本,发现里边写了满满一整本各种不同情节的小说,而主人公都有相同的名字:陈日懿和张怡。
他一篇一篇仔细读了过去,才知道了张怡深深压抑的情感。他跑去问她,她鼓起勇气,坚定地说:“我喜欢你,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那么我笔下的陈日懿和张怡必须在一起。”然后听到他顿了一下,目光真挚地说:“那,我们也在一起吧!”
“绕过山河村落,才发现你是人间烟火。”早在从动车站一眼再看到她时起,陈日懿便发觉,恋爱其实没有真正的日久生情,都是一见钟情。
他早已认识她,但在那一瞬间,才意识到,其实他爱眼前这个人。
那一瞬的电光火石,之前累积的交集就变有意义。而那些错过的瞬间就像走马灯一样,在爱上的那一刻有了回味。
而现在,只不过有了一颗更加确定以及肯定的心而已。
八月长安的《你好,旧时光》里,小学时期的余周周给林杨的留言册,写的是:万事胜意。张怡说,如果她有机会回到那时候,她会给陈日懿写:睡个好觉。她觉得这才是最好的祝福。年龄渐长,不可避免地烦心事越多,失眠的时间越长。现在,陈日懿睡在她身边,两人一起失眠,互吐烦恼,反而越说越兴奋,两眼直冒绿光。最后夜深了,肚子也饿了,一吃夜宵,人也变得圆润了。她万万没想到,中年的陈日懿发际线开始后移,也有啤酒肚了,虽然逃不开她的责任。
但在她眼里,他依旧是当年的白衣少年。应了那句话:少年与爱永不老去,即使披荆斩棘,丢失怒马鲜衣。
险峰上的橡树在风中摇曳着铜枝铁干,近旁的木棉仰望着它的身姿努力生长,直到他们的根相握在地下,枝叶相触在云里。
为了一步步靠近你,我需要熬过无数不为人知的深夜,跨过无数纵横的沟壑,穿过无数坚硬的砂石,才出现在你面前。
而这从来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也不是为了感动了自己。对她而言,靠近光,成为光,散发光的过程,就像那只逐光的飞蛾,其实已经幸福无比。
橡树在风中触着木棉的花朵说:“我早就看到你了,只不过我一直以为,你眼里只有头顶的太阳。”
爱的开始只是一次遥望,爱的最后是无尽的苍穹。打动橡树的不是木棉红硕的花朵,而是她努力靠近他的勇气。
作者介绍:灯塔水母。大地丰盈,星芒万里,人间并不寂寥。卿久寄语:大多数时候,爱一个人,并不会因为我们多努力而得到回报,但在青春年少时,我们都曾傻傻的、坚定的为爱勇敢过,竭力全力,只为更靠近光。欢迎来稿:基础稿费元,签约门槛降低,3月新版征稿函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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