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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世断桥之穆陵情影第三十一章归何迟
1
回到赏荷会。十方宅的人剑拔弩张，正要动手，忽听蟠龙松后传来一声清吟，一个白胡子老头倒背双手，踱着方步，出现在药王殿前：
“且慢，且慢！史护法，你我都是远方来客，切忌喧宾夺主，岂不闻中原有句老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又是谁？敢搅和我十方宅的事？”史护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高高举起的手，还是势如劈竹般落了下来。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老夫天涯客，要管天下事……”白发老者绕口令般说着，又象老和尚在念经。他话音未落，只见站在墙头上正开弓搭箭的十方宅勇士纷纷向后倒去。史护法大吃一惊，可还没等他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已觉脖梗一凉，有把薄如蝉翼的飞刀架在他脖子上。
谁也没有留意，一个身长六尺、-膀大腰圆的波斯壮汉象从地上冒出来的一般，横在史护法和云石胶之间。
大风掌门一看，顿时放下心来，因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天山飞刀门掌门天涯客。而这个波斯大汉，则是当年抄了天山后路，后又被天涯客设计降服的波斯第一勇士，蛮荒逍客。
“飞刀掌门人，久违了！想当初八大门派围攻沂山，是老哥你雪中送炭。今日断桥有难，又是飞刀门千里驰援，兄弟姐妹都来了吗？”大风冲天涯客抱了抱拳，呵呵一乐。
“那是！这些日子我一直在中原游历，一得到十方宅沂山赏荷的消息，就知道施春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哈哈！”天涯客笑着，缓步走了下来，“所以自春天飞鸽传书，要众弟子分批下山。这一次可真是有点等不及了，哈哈哈！”
史护法的脸早涨得跟猪盱一样。飞刀门群侠打散了十方宅的人马，也都立在墙头上，飞刀所向，正是他们这几大护法。
说话间，天涯客走到圣水泉边，冲逍客摆摆手。逍客收刀，退回到师父身边。天涯客这才冲大风一抱拳：
“大风掌门，别来无恙！”
形势一下子急转直上，云开日朗，月桂可真是喜出望外，落在大风面前，四体伏地，喜极而泣，哽咽难言：
“师傅，是徒儿月桂回来了……”
大风和颜悦色，上前把她扶起，说：“桂儿，起来吧，当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站在一边的天涯阁阁主云石胶，终于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可史护法虽已成瓮中之鳖，却不甘心就此认输，仍然梗着脖子吼道：
“云阁主！你违背武林道义，山卖江湖信息，这怎么说？！总得给天下人一个交待！”
“是呀，是呀……”
史护法的话，在人群中引起一阵窃窃私语。因为万事总绕不过一个理字，你天涯阁不论善恶，不能偏袒任何一方。可今天十方宅的“赏荷大计”，明摆着毁在云石胶手里。
“好说！我如今心愿已了，自会给十方宅，给各帮派一个交待！”
云石胶朗声言道，转着身，对史护法、天涯客、大风掌门，到场的各大门派掌门人分别施了一礼，最后走到月桂对面，一躬到地：
“云姨，我……”
月桂人整个被吓到了，怔怔地问：“石胶，你……”
可是云石胶已然转身，头也不回，向大殿走去。
“石胶，你给我回来！”
月桂急得哭出来，可当着这么多英雄豪杰旳面，又不能当真上前与他拉拉扯扯，只得求助地看看天涯客，看看大风掌门：
“师傅……”
谁知两个人皆呆若木鸡，不知该如何相劝是好。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这对于云石胶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云石胶一步一步，终于走到大殿门口，然后双掌合什，高颂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
2
自从香狐随呆哥远行，小然、小天和小红的规律差不多，每天倒着，留一个人看家，另一个到泰礴岭上巡视一番。
和小红不同的是，他们的任务非常具体，那就是呆哥临行前撒下的黄杜鹃种子，有没有发芽开花，长大结果。
因为黄杜鹃有着异乎寻常的毒性，九月一个小阳春，便都长了起来。十月里枝头绽开蓓蕾，成开枝散叶之势。
可是随着北风吹，秋意凉，山坡上的黄杜鹃却出现了异常。先是部分枝叶开始枯萎，后来整株整株地变成黑色。可把小然和小天给吓坏了。
因为主人此前曾有交待，她培育的黄杜鹃，原为对付无忧九妹的黑渊薮，倘若植株发黑，说明已遭到黑渊毒反噬。
小天沿着山坡，一片片向下找去，发现越往下走，黄杜鹃黑死越为明显。后来不唯黄杜鹃，其他的草木也开始变黑，枯干，腐烂。最终找到了黑死病的源头，位于泰礴顶南山谷中的水母宫。
小天惊怖地看到，深藏着水母宫的这条山沟，已经整个儿变成了黑色，黑石头，黑崖头，黑树，黑草。那些树虽然大部分还立着，都已经烂透了，随风飘折，七零八落。满地的结缕草，俗称为羊毛毡，都已经化作一滩滩污泥，随水浮游，肆意流淌。山谷中到处都是草木的残枝碎叶在飘荡，象极了一群群黑色飞舞的蝴蝶。
这个地方小天是来过的。那一天，他奉主人之命，跟踪呆哥，后来又尾随无忧九妹来到这里。伏在谷口，听到九妹和水母宫中的一个男人交谈了许久，九妹还叫他师父。
身为香狐的药人，小天是跟着主人长大的，对外面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对毒门也是，因为主人的世界就是他的世界，他能做到的，就是对主人忠心不二，唯命是从。
可是现在，他哪怕凭脚趾头也能意识到，在这条沟里，水母宫中，关着一个怪物！
他吓得大气儿不敢出，悄无声息地转过身，就要溜走，却被一个小黑人拦住了去路。
这小黑人从头到脚都是黑的，黑身子，黑头，黑胳膊，黑腿，黑得象锅底，亮得赛乌金，若不是一对贼眼珠儿骨碌碌一转，你都看不到他身上有一丁点白色。唯独几缕稀不拉几的毛发，仿佛给烤焦了一般，呈现出一抹焦糊的黄色。
“你是谁？你来陪我玩吗？”小黑人呲牙一乐，连牙齿也是黑的。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小天吓得倒退不迭，又退回到谷口的位置，再也不敢动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你告诉了我你是谁，我就告诉你我是谁……”小黑人绕嘴饶舌、喋喋不休地说着，左瞧瞧，右看看，犹如审视一个外星球来的怪物。
“那好，我告诉你我是谁……”小天心里打着鼓，一边苦思脱身之策，“我叫小天。”
“我说吗，你就不象这个世界上的人。”小黑人又呲了呲小黑牙，“看上去细皮嫩肉，长得跟小姑娘似的，很好吃的样子。”
“啊，你总不会吃了我？”小天顿时“花容失色”。
“我吃你干嘛，我要你陪我玩呢！”小黑人露出一副很奇怪的样子，“我在这山底下睡了三千年，后来好容易碰上个老头，又是个老学究，闷也闷死了。”
“啊，那个孙猴子被如来佛祖压在山底下才五百年，你三千年，光知道睡觉觉？”小天突然感觉这小黑人也没那么可怕，于是耐下心来和他磨牙。
“是啊，现在总算碰上了个喘气的，我们过家家吧！”小黑人脸上乐开了花，手舞足蹈地蹦哒了几下。
小天故作犹豫：“可是，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我叫槐黄子！”小黑人痛快地答应着。
“你为什么叫黄子，是因为头发给烧焦了吗？”小天想来想去，还是溜为上策。
小黑人蹦哒来蹦哒去，仍然毫无停下来的意思：“俺娘说了，黄毛儿，两根根，吃一辈子好东西！”
“你娘是谁？”小天劈面一掌，瞅了个缝隙，箭一般向山坡上窜去。
“咦？你竟然想逃？！”
小天的轻功由香狐亲授，已经够快了，谁知小黑人比他还快，呲溜一下抢到了前头。
可这时小天人已在三丈之外，胆子壮了不少，唰唰唰几掌，攻向对方要害。
小黑人象个不倒娃娃似的，左一晃，右一晃，躲过了几掌，终于还是有一掌打中了，噗地一声，黑水四溅，小黑人身子竟是个大脓包，被小天打破了，溅得山坡上到处都是。
山坡上的草木岩石，溅到黑水，立马变成了黑色，草木立枯，岩石黑透，和山谷中一般无二。
而接下来，最让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黑色液汁以肉眼看得见速度迅速复原，重新拼成那个活蹦乱跳的小黑人模样。
木鬼子，黑脓包，
见了紫玉肿立消。
臭道士，黑包脓，
花雨盖下污泥冢。
小黑人一边跳着，一边摇头晃脑地唱着，唱完又嘿嘿一笑，呲出一嘴小黑牙：
“三千年前，人们就是这么夸我滴……”
木鬼子，木鬼相加，是个槐字，这是指他自己。黑脓包，见了紫玉肿立消……紫玉是什么，是指紫色的玉，还是一个人的名字？
小天紧张地思索着。臭道士，黑包脓，花雨盖下污泥冢……他自己说在污泥里睡了三千年，可天哪里碰巧下一场花雨？
小天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打又打不死，跑又跑不掉，这回彻底没辙了……
3
再说农夫，在法云寺被梦古僵尸吻所伤，命小七把他送到凤凰岭紫光崖上的山洞内，闭关疗毒。本来自大风传给他鹤顶陌上功心法后，农夫念着自己年事已高，非掌村之才，并没有认真修习。可这一次所中之毒非同小可，非寻常解药可医，没奈何，只好试一试陌上心法中的丹宁诀了。
陌上功第六层丹宁诀，是陌上心法对各式用毒、防御心诀。可以说功法练成后，自可护住心脉，百毒不侵。农夫这时候才想起来练习，已经算亡羊补牢了。
可即便亡羊补牢，也得从头再来。没有个瞒着锅台上炕的道理。如果前五层法诀没有习练扎实，后面的丹宁诀，只不过是一组佶聱晦涩的文字，只能事倍功半，或根本达不到效果。
没奈何，农夫先温习了一遍总纲。陌上功心块共计字，以总纲心诀最为浅显易懂，实则博大精深。农夫研读了三遍，始渐渐领悟其中的玄奥微妙之处，感觉刚刚窥得武功的另一层境界。
这就是有心和无心的区别。原先他和大风一样，只想当好个传声筒，等找到青丘后裔，再倾囊相授。到了真自己坐下来深究了，方知所得何止皮毛。
这陌上心法总纲，农夫便修习了一个多月。这有体质的不同，更多的还是悟性。要知道农夫之所以人称农夫，就因为出身农家，靠在田间地头悟得武功，以自创的镰刀功进入江湖。他的成功秘诀没有别的，无非笨鸟先飞，再就是铁杵磨成针。
但修练一个多月后，农夫开始觉得，本来阵阵发作的尸毒，已经压抑住了，这使他对自己的身体有了信心。
所以这陌上功总纲，名之曰天心诀。接下来搏击诀，明器诀，暗器诀……农夫依次修习，又练了三个多月，已经是秋风乍起，天气有些凉意了。
算算小七的行程，差不多赶到长安了。这时他对陌上功，完成进入了一种更新的层次，产生了更多心得，相信小七依法修习后，已然跻身武林一流高手的行列，足以应对在外面行走的江湖人物，他实在没有什么可放心不下的。
而大风经历了八大门派围攻沂山，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相信必能应付这场因古寺莲子引发的风波，小小赏荷会，自不在话下。
自此了无牵挂，农夫专心用于习练丹宁诀。到秋后，已经把体内的尸毒彻底排除干净，重新变得神清气爽、身轻体健了。
本来按照次序，接下来农夫应该修炼陌上心法第七层：御气诀，谁知这天晚上，偏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梦到了孤峰散人。
他梦到孤峰散人被关在幽暗潮湿的山洞里，周围都是污泥，正伸着手向他呼救：
“农夫兄弟，救我！农夫兄弟！救我……”
可是他的身子正往污泥中陷去。散人呼喊得越急，人陷得越深，渐至没顶，鼻子、眼睛、耳朵都灌进了泥水。
孤峰散人是农夫早年知己好友，后来无故离奇失踪，门下大弟子呆哥成为毒门掌门师兄。他因此怪罪于呆哥，以为是他谋害了自己的师父，由此处处和毒门过不去。
现在为什么忽然梦到他？农夫以为时间久了，想念老朋友的缘故。
谁知连续三天，夜夜入梦，梦中的情景一模一样，这就让农夫不得不疑心了，莫非散人并没死，其中另有隐情？
让这件事一搅，农夫的御气诀再也练不下去了，反正自己的毒也解了，他决定出去看看。
根据梦中情景，他感觉散人被囚禁的地点，象泰礴岭下水母宫，于是离开紫光崖，向南沂山走去。
这时小天正被小黑人困在泰礴岭下。农夫看到有个白白净净、粉雕玉琢的男孩子，正和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纠缠不休，未免有些奇怪。谁知那槐黄子，看见山坡上走下一个老头，反而开心地大笑起来：
“好啊，好啊，又来了个老顽童！”
农夫听了不由一愣，因为自己在同辈人之间，流传着这样一个称呼。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已化作一道黑色闪电，朝他直射过来。
“打他！别打！这东西是个妖怪！”
小急得在后面乱叫，总算急中生智，想起了一个关键词，位于穆陵渡西南的黑光溜：
“那穆陵关旁的黑光溜，还有这山上的黑树黑石头，都是他干的！”
还好黑光溜提醒了农夫。原来他走得急，竟还没留心这泰礴顶南坡有黑化的迹象。说时迟那时快，小黑人已经冲到跟前。他提掌轻轻把这怪物的身子拍了一下。
小黑人皮球似的弹了出去，撞到山石上，并没有摔破，而是绕了个圈又转了回来，乐得跌在地上直蹦：
“哈哈哈，好玩！好玩！”
小天目瞪口呆地看着小怪物蹦来蹦去，就怕他哪一刻会突然炸裂。而农夫看了几眼，也猜到这东西是一个不世出的妖孽，便运起陌上神功，排山倒海般向他打去。
山坡上象刮起了一阵风暴，给吹得飞沙走石，树木东倒西歪。等安静下来一看，那槐黄子已经吹没了影子。
农夫这才得以定下心神，瞅瞅对面这个男孩：
“你，毒门的人？”
“我是香狐姐姐的药人！”小天奶声奶气的，显然还没从惊吓中恢复过来，回身朝水母宫一指：
“这小黑怪，是从那儿冒出来的！”
水母宫！农夫旋即明白过来，飞身跃入山谷，也被眼前比黑光溜还要可怕的景象惊呆了。他哪敢再做停顿，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水母宫前，果然听到里面似有呻吟之音：
“农夫兄弟救我……”
三世断桥之穆陵帖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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