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年,北京师范大学开设新的“文学创作”硕士专业方向,北京大学中文系正式招收“创意写作”专业硕士研究生,在全社会引起了广泛的争议,所有争议都指向一个核心问题:
“大学到底能不能培养出作家?”
持反对意见的专家学者不再少数,“作家靠个人,是教不出来的。”是一种普遍的反对声音。
人们在回顾“创意写作”专业传统的时候总会提起,这个专业是从美国“舶来”到中国的:从年美国爱荷华大学创立了第一个创意写作工作坊起至今,美国高校现已经拥有一套完整、成熟的“创意写作”教学系统,理查德·耶茨、理查德·福特等,白先勇等都就读于此专业。
《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的
作者雷蒙德·卡佛
是“继海明威之后美国最具影响力的短篇小说作家”
据说,他曾被爱荷华大学的创意写作计划拒之门外
他也教授过创意写作的课程
实际上,如果我们回溯中国高校中文系建设的历史和中国当代文学史,会发现:
年秋天,一个以青年作家学者化为目的的文学创作研究生班开始开班上课,这个班上的学生中,许多人都成为了中国当代文坛的中流砥柱,并屡获国内外文学大奖。
我们不妨把时间拨回到26年前,看看那时候尚且年轻的作家们,是如何学习写作的?
北京师范大学鲁迅文学院首届文学创作研究生班,
除了莫言,
还有余华、严歌苓、迟子建、刘震云、毕淑敏等
重要中国当代作家
1
/作家班因何诞生?/
鲁迅文学院与北师大研究生院联合举办的首届文学创作研究生班,曾被人称为“教育部绝无仅有的一次对中国作家的最高礼遇”。
那么它究竟因什么而诞生,曾任这个班总导师的童庆炳先生在给国家教委研究生司打了一份申请报告《关于试办在职人员“文艺学·文学创作”委托研究生班申请报告》中,说的比较清楚:
目前我国文坛上有一批青年作家很活跃,他们作品有不少在国外获奖,如《红高粱》作者莫言、浙江的余华、大兴安岭作家迟子建等……对这部分青年作家如何更上一层楼,是一个重要课题……
近年来,一些优秀作家已将封闭已久的中国当代文学推向世界,据不完全统计,近三年来我国派出作家出访二百五十人次,达数十个国家,同时几乎相同数量外国作家来华与中国作家交流;来访者大部分均属XXX学院文学硕、博士,而我国作家,即使很优秀,知名度比较高,在学衔、学位上却是“白丁”,充其量也只经过大学本科教育而已。
所以中国文学走向世界,没有一支有相当素质的作家队伍,几乎是空谈。因此把一部分已达到大学本科水平的作家提高到研究生水平,并结合自己本职工作,做出理论结合实践的论文申请学位,使部分作家实现“学者化”,是当前研究生教育工作中一件极有意义的事。作家“学者化”是许多作家多年来的向往。
(见何镇邦《北师大鲁迅文学院首届文学创作研究生班前前后后》,载《芳草》年第2期)
童庆炳先生
中国文艺学理论泰斗
曾任北京师范大学资深教授、博士生导师
也是首届文学创作研究生班的辅导员和导师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正是中国教育百废待兴的时代,而一批年轻有为的作家,正逐渐登上文学舞台。
如童庆炳先生所说,让这些年轻的作家们有拿得出手的研究生学位、走向“学者化”,不仅仅是作家们自身的向往,也是中国文坛与世界接轨的需求。
出于这样的目的,研究生班开始进行招生工作,全国各地共有八十多名已经小有名气的“文学青年”报名,最终招收44名年轻人,其中就包括莫言、余华、刘震云、迟子建、毕淑敏等。
相关内容摘自
童庆炳/《旧梦与远山》
北京大学出版社/-10
关于本书一代文坛教父童庆炳先生回忆录。莫言、余华、毕淑敏、迟子建、刘震云、严歌苓、陶东风、王一川、罗钢、丁宁、孙津、周小仪等知名作家、学者联袂推荐。本书是童庆炳先生唯一一部随笔选集,十余幅珍贵照片首次公布,深情记录他对童年、故土和情亲历历往事的缅怀,以及青年时代外出求学游历、教书育人的诸多回忆,文字朴拙洗尽铅华,温暖动人,十分珍贵。2
/作家班如何考核、上课?/
(1)入学筛选:发表一篇经得起推敲的作品
为招收到真正有文学才华的学员,童庆炳等人为招生设立的硬性条件极低:“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发表一篇作品,这篇作品经得起推敲就可以被录取。”因此,小学毕业的莫言、中学毕业的余华,都得以进入这个“研究生班”。
(见《童庆炳的“徒弟圈”撑起中国文坛半壁江山》《凤凰周刊》特约撰稿/孟繁勇)
当代作家余华
代表作《活着》、《许三观卖血记》,
他在进入“作家班”之前已经在文坛初露头角
(2)学习课程:十四门课
研究生班的正式学习时间为两年四个学期,共十四门课程。
学位课程有:马列文论专题、创作美学、西方文论专题、中国当代文学专题、史记研究、英语、创作实践及研讨七门。
专题选修课有:文学鉴赏论、西方当代文艺思潮、中国古代文化研究、民俗学、中国三十年代小说研究、中西文化比较等七门。
修满三十个学分者即可毕业。
(3)课程特色:拜师带徒和作品研讨会
“创作实践及研讨”这门课采取“导师制”:“作家班”邀请十几位在京的著名作家、诗人、评论家、编辑家为这门课的导师,包括汪曾祺、谢冕等老先生。一位导师带二至三名学生,以拜师带徒的方式进行辅导。这一方法,可以使学员与导师形成一种比较稳固持久的师徒关系。
文学创作研究生班从正式开班到毕业的两年间,共举办两次学员作品研讨会,讨论学生的作品。
一群思想活跃的作家相聚在一起互相切磋文学创作的心得和阅读文学的感悟,让每一个人都保持高涨的创作热情,并完成了许多优秀的作品,据粗略统计,两年半中,全班学员共创作和发表了小说、散文、报告文学、文学评论等各种样式的文学作品一千三百多万字;诗歌四万四千多行;电影、电视剧剧本十八部。
走出作家班之后,这群青年作家在小说、诗歌、剧本创作等领域继续发力,显示出绵长而强大的创作生命力。
(以上材料均整理自何镇邦《北师大鲁迅文学院首届文学创作研究生班前前后后》,载《芳草》年第2期)
一九九一年第一期的《人民文学》
其中刊登的八篇中短篇小说之中
五篇出自这个研究生班学员之手
仅有的一部中篇小说《未完成的拉奥孔》
也是这个班的学员蔚江所作
3
/他曾是半个中国当代文坛的老师/
说到“作家班”,就不得不提一个人——童庆炳先生。当年,他正是这个班的辅导员和导师,因为他的学生们如今多成为文学界和文学理论界的顶梁柱,因此他也有“中国文坛教父”称号。对于媒体赋予的这一称号,童老师也曾感到非常不安。他的学生在江飞在童老师的回忆录《旧梦与远山》的后记《知足而言文,情信而辞巧》中这样回忆道:
先生每次都不厌其烦地按要求亲自或让师弟发来所需的各种材料,每次都说“谢谢”。看到腰封上“文坛教父”的宣传语,先生感到很不安,特意来信,希望我在“编后记”里一定要表达这样的意思:“如果‘教父’理解为‘我是他们的父辈的指导教师’的话,我基本可以接受”。
其实,世人皆知先生不仅培养了罗钢、王一川,孙津、丁宁、李春青、蒋原伦、陶东风、黄卓越、周小仪、赵勇、吴子林等一大批知名学者,还培养了莫言、余华、刘震云、严歌苓、毕淑敏等一大批著名作家。他们都是先生的学生,先生在他们心中就像是慈父一样。
图片来源见水印
年9月9日,习近平总书记与童庆炳亲切握手,
童庆炳先生主张做学生的严师益友,他总是竭尽自己的全力支持晚辈们不断进步,桃李天下。
确实,许多作家都曾反复回忆起童庆炳老师为他们开设的《创作美学》课程,童老师不愿意只给作家传授枯燥的文学理论,而是结合作品和创作经验来谈理论,学生们都听的津津有味。童老师为了备课写了满满五个硬皮本的讲稿。
莫言在文章《轻轻地说》中这样回忆童老师的课程:
我记得童老师在讲授“形式情感和内容情感的互相冲突和征服”时,曾经举俄国作家蒲宁的小说《轻轻的呼吸》为例,来说明文学的内容和文学的形式之间的对抗所产生的审美愉悦。当时我就很兴奋,似乎感受到了一种伟大的东西,但朦朦胧胧,很难表述清楚。
十几年来我经常地回忆起这堂课,经常地想起蒲宁这篇小说,每次想起来就产生一种跃跃欲试的创作冲动。我一直也弄不明白这堂课为什么让我如此难忘,直到近两年来,在我又一次进入了一个创作的旺盛期后,才省悟到,童老师这堂课里,实际上包含了一个小说秘诀,那就是:轻轻地说。
(莫言:《轻轻地说》,见童庆炳:《维纳斯的腰带——创作美学》之“序三”,第9—10页。)
毕淑敏也这样深情地怀念童老师的教学:“只有真正的学者,才能将理论作这般大智若愚的表达,背后是举重若轻的内力和一种对文学的雄浑参透。”
(毕淑敏:《学者的天真》,见童庆炳:《维纳斯的腰带——创作美学》之“序三”,第12页、第12页、第13页。)
图片来源见水印
年,莫言返校与恩师合影
年6月14日,童庆炳教授仙逝,现任北京大学艺术学院院长、童老师的学生王一川教授这样说道:“按照中国教育传统,世上是可以有两种不同的教师的:一种是“经师”,他传授你专业知识与技能;另一种是“人师”,他更以一生的德行学问传授你为人师表之道,指引你全部人生的精神航程。像童先生这样以一生德行学问而为人表率的先生,不正是当代中国的真正“人师”、乃至“人师”之范么?”
作家格非和余华(图右)
于6月18日送别北京师范大学资深教授童庆炳,
莫言也随后也来到了告别厅的休息室里。
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最后,回到最初话题:大学能否培养出作家。这个作家班或许能给我们许多启示:
大学若想培养出作家,这些作家首先应该是热爱文学热爱创作的,其次,这些作家应该在大学中积累阅读量、学会欣赏作品,增加写作训练,并在相互的交流、切磋中加深对文学的理解,从而找到适合自己的写作之路。
童庆炳/《旧梦与远山》
北京大学出版社/-10
长按
北京中科医院是假的吗
北京最好白癜风医院在线咨询
转载请注明:http://www.shuimuasm.com/ssly/28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