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癜风诊疗指南 http://m.39.net/pf/a_6185586.html租屋门前,她正从斜挎的皮包里翻找钥匙。衬衫袖口的扣子扯落左耳塞的耳机,她摸到了钥匙的挂扣,是个极小又坚硬的大象,容貌写实,灰色的,褶皱的,背脊中央螺钉打孔,负重铁环串套的三把钥匙,父母家的,公司储物柜的,还有眼前的,她将这串东西从包底拔出。
楼道那头,靠近电梯的消防楼道里,一双高跟的鞋,步子缓慢又坚实,或许是能借助鞋头嗅闻信息素的追踪者。
一种清晰无比的感觉,入侵头顶闪烁红点的监视器,她确定声音的主人停在自己身后的拐角。
她把钥匙插进锁扣,手心握住一只象,另只手摩擦着耳机出声口,拇指能聆听到震动的音乐。
时间在其中凝固成胶,像复刻于油画中的贴片,有些起伏的生气,但又像已经逝去的。
她说:“不管是人还是鬼,拜托请杀死我。”
无法得知期间的时间如何计算。
“为什么?”
是年轻的嗓音,与惊恐的情绪,扔进水中的泡腾片,消散在周围时正冒着求救的气泡。
无论如何,身后的人于她而言,是唯一可以许愿的神灵。
僵硬的脖子小弧度来回扭动,是她思考时的习惯,鼻腔哼出无意的字音,无法抑制的前奏响起,接着她哭了,额头抵靠着门,浑身颤动,她想忍耐,但忍耐使她咳嗽。
瓷砖被清脆敲响两下,激出她背部皮肤一阵刺痛的冷汗,握住钥匙的手快速转动,猛地推门跨进屋,动静吵醒了楼道的灯,在它扑闪着要再次睡去之前,她捏紧门框回头看,是个与她一样脸颊湿透的人。
美丽的孩子,手里抓着一团黑色的假发,生来的黑发,被剪得长长短短,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白色的裙子沾了干涸的泥水,双脚放在一双短粗跟的扣带皮鞋里。
楼道的灯彻底昏睡。
美丽的孩子是男孩。
她呼出长长一口气,像在水中下沉,伸手将客厅打亮,“要进来吗?”
把门拉开更宽的距离,将门上悬挂的钥匙取下。
孩子将鞋落在玄关,光着双脚等她翻找拖鞋。
“都是别人穿过的……”
留有一圈褐色汗渍的拖鞋,她提在手里,“算了,”又丢回去,把柜门重重关上,“坐沙发上去,我们盖毯子。”
厨房里洗手的声音,她搓洗得用力。
倒来碗凉水放在桌上,自己摔进沙发,和他挤在一排,“衣服要不要换?”她展开一旁折成小块的毛毯,双手保持拎在胸前的姿势,孩子只是看她,像神话中着迷于水波镜像的少年,她注意到孩子露在裙子外的半截小腿,像瓷器,只是沾有星星点点的污渍。
甩开宽大的白毯铺在两人面前,“腿伸进去。”
对她来说,照顾他人如同流水线制造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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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是困难才来找你的,你再艰苦艰苦……”妇人抽抽嗒嗒,苦思个由头,“就当投资,”找到了突破口,“屿焰能有出息,这次学校里测试……”她听见母亲的哭诉,看向年幼的弟弟,嗅到站在房门口等待的父亲,母亲将纸巾盒占为己有,弟弟在摆弄母亲的手机,父亲以一定的频率跺着脚。如果有人在意她的感觉,每当风扇掠过她坐的方向,她会一阵恶寒,可能是昨夜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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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静坐,孩子几乎是朝向她放置的人偶,她合上红肿的眼皮休息,像是在恶梦中祈祷,一次又一次深呼吸,被止不住的啜泣打断。
不得不放弃挣脱时,她睁开眼,和他对望,“你啊……”又起身翻找挎包,弄把梳子放手里,盘腿坐回来,孩子于是挪动身体继续朝向她,她将毯子往两人中间再扯,捋平周围。
她先梳他头顶的乱发,边梳边落下碎发,梳顺了,可还是像染了病的幼鸟。她双手伸到他跟前,不曾排练过的王冠交接式,他把怀里的那顶毛团交予她,她缓缓清理那些被揉搓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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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出去!”父亲倾倒他的抽屉,翻捣他的衣柜,将书本衣物摆件……只要是能触及的,像往敌人的战壕投掷武器——手臂向后拉开,砸向他的身体,他双手合在腹部,撑大眼睛承受,柔弱的布料或坚硬的书角,都不足以发泄,冲到他面前,食指紧绷,使劲推他的眉心,一下,“你活该,”两下,“我要是你同学我也揍你,”三下,“没个人样……”直到他摔倒在地,父亲跨过他的身体,从厨房抽出一把剪刀,那声音,如果有人在意的话,像电视剧中利刃出鞘时该有的音效,足以震慑一个公认的懦夫,所以懦夫,正合情合理坐在地上,睁大眼睛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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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帘完全拉开,窗外只能看见临近建筑的几何轮廓,其余细节淹没在少有光亮的雾气里。
她将打理好的假发戴回他的头上,调整位置,一下、两下、三下……轻抚他的头顶和脸颊,冰凉,带有盐和痂。
她的手滑落在毯子上,他们的手叠放在一起。
他们的眼白哭得紫红,人中和鼻尖渗出汗液。
这边的眼泪淌进领口,又从那边的眼眶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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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先别走,”他推开门喊住正在收拾背包的实习生,“来了新人,主任说要当他家人面说说情况,你去搬台机子,跟我走。”
实习生的手还没离开背包拉链,视线在房间里粗糙绕了一圈,“可是都用着啊。”
“笨,”身穿白衣白裤的男性迈进,拉开手足无措的蓝衣蓝裤,随手把其中一台的连接插口拔下,接入相邻床位的机器,“动作快点,我今晚有约会。”
蓝色的人推着几秒前闲置出来的机器追赶前辈的脚步。
房间内陷入静默,一台机器摆在两张床位之间,白色的墙面,漆成白色的铁床,白色的被子床单,苍白的人穿着白色衣裙,被剃去了头发,戴上洁白的仪器,除去偶尔眨动的眼睛,一动不动。靠近房门的床头分别挂有两张纸片,最显眼的是编号,编号56,编号57,这里的人们也这样称呼他们,但如果你在意的话,上面写着他们的名字,姓名,“丁屿冰”,姓名,“李炎阳”。
屏幕上的波纹向右流动,断断续续,记录下他们仍然存活的证据,大概只有几分钟,两个窗口记录的活动频率,互相追逐,逐渐靠近,一条河流正在复刻另一条河流,直至数据的呈现无法将他们区别,于是只剩下一条,对于旁观者有意义的河流。
他们的此刻,宛若共用一颗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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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关闭。
前辈靠在冰凉的铁皮轿厢里摆弄手机,“我可不想变成植物人。”
实习生刚来一周不到,还没学会如何附和他的抱怨,“您这话说得……他们也不想啊。”
“被家人抛弃,连脑子都会被卖掉。”
“卖掉?”他对这个说法皱起眉,“不是治疗吗?”
“刚才房间里那两个,上个月十几号吧,我记不准,几乎一起进来的,都是自杀。”
“自杀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我说的呀,只是受伤了,没死,他医院……好像就隔了条街,一个上吊,一个跳楼,可巧极了,”见了旁边人的错愕,他将手机放回兜里,带些笑意说得更起劲,“女生在窗帘杆子上挂着,那杆子整个落下来,还剩口气,她家人那晚去她家,医院了,男孩是被路人打电话救的,楼本身不高,又摔雨棚上,还是谁的车顶来着?你是没瞧见那天,女生的家人谈好钱就离开了,男孩的家人根本联系不上,医院是贴补不起这种病人的,就委托我们机构处理,主任一下带回来两个,直称那天是他的幸运日,这种情况的确是头一次,通常人们各怀心思,但还是要演一番,走个过场……”实习生似乎无法提供新鲜的反应,兴致差不多散去,他双手缩进衣兜,干咳两声,侧头一瞥推车最底下的篮筐,“电源线呢?”
蓝色的人立马低头伸手去摸线板,“我立马回去拿!”
“笨啊你……算了,我去拿条新的,你先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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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打开。
实习生微微鞠躬表示歉意,推着机器先行。
“补贴是一次性到账……您可以随时来检查,我们待遇和条件称得上市内一流……您孩子是为科研做了贡献,不仅是同样情况的病人,对……是是,当然有苏醒的可能,那样的话我们会第一时间联系您……不会让您退钱……我当然理解作为家人的压力,所以这也是难得的机会……您问仪器?我们研发的机器叫修普诺斯,他们正在送过来,一会儿可以给您展示,它呀……”尽头的房门内传出主任的声音,实习生似乎已经看见了他那张激动得通红的脸,像悬浮在半空的苹果。
白衣白裤的手机响起来,他一边摸索裤兜,渴望掐断甜蜜又恼人的情歌铃声,一边输入储物间的密码。
写于.04.17.
假后记:
这是篇投稿的稿子,没被采用,所以搬过来啦。
写这篇,来自我哥凌晨回家的灵异遭遇,他在开门时听到了楼道里有高跟鞋的声音靠近,从消防通道走到他身后的拐角盲区,他想转头去骂人,但耳边听的声音说,赶紧开门,然后他溜得飞快。后来几晚我还见他在房门口烧纸钱。
我想,如果除去灵异成分,他身后的是个人呢?凌晨站在他身后的人,想要对他说什么吗?
从这里出发,我想写一个漫长的故事,关于两个想死的人,互相拖着。或许能互相救赎。以后可能还会写。
正好看到了一个科幻征文活动,手头也没有别的故事,就把这个套进去了。两个因为自杀行为而成为植物人的年轻人——丁屿冰要负担她的整个家庭,李炎阳无法做到父亲要求的阳刚……通过机器,在梦境里遇见,并逐渐融为一体,不需要表达,他们能看见彼此断断续续的经历,能体会彼此的感受,痛苦持续,但短暂消除了孤独。我们无法知道离开了机器,他们还能待在梦境里吗?梦境坍塌后,他们会再次陷入孤单吗?我们不知道,或许他们在回到孤独的梦境里,继续渴望死亡。
在与阿丽丽讨论这篇文章的时候,她说可以把头尾弄得相似,有种套娃、无限梦境的感觉,我就改成了现在这样的结构,以“开门”的动作开篇,再以另一层世界的“开门”为结束。其中的一个彩蛋是机器的名字,修普诺斯,是希腊神话里的睡神,他能使人久久入睡,与本文最相关的连接点是,他也能催眠神。如果实验者是躺在床上的人,管理这一切的人们对其来说近乎于神,可是神也会被催眠,神大概也在长久的睡眠中而无法自知。
另一个彩蛋是文章的标题,“游籽”,我们常说的游子是指能够行动的人,而在梦境里漂流的人的存在,就像是风中的种子,他们的根系固定在某处,生命力的象征是微小的。
噢还有一个彩蛋啊,就是两个主角的名字,炎阳和屿冰。夏天的虫子,可能也会知道冰是什么,只要将冰块带到他面前。
很感谢期间给我提建议的朋友们!还会继续写的,然后来骚扰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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