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

西西弗斯,灯塔水母与貘五


第五章

(一)

“谢谢你!”肖羽坐在我对面,眼中发出光芒。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现在你能告诉我,我梦中那片黑暗是怎么回事了吗?”

“这片黑暗是本来就存在的。”

“本来就存在的?”

“我看出了你的能力,这场梦也是我带给你的。”

“你能看得这么准?”

“对,我唯一可以称道的就是这份识人之能,从来没看走眼过。你的能力是,只要见过一个人,就能进入他的梦境。”

“那你为什么会给我这场梦呢?”

“你的这场梦,不是凭空出现的,是我一个兄弟正在经受的世界。”

“真的存在这样的世界?”

“对,我的兄弟被埋在了地下,二十七年了吧。我在那个地方挖了几年,都没找到他。我把这场梦带给你,也是想让你帮我寻找他。”

“二十七年?不都成一堆白骨了吗。”

“他虽被埋在地下,但生命并没有消亡,这也是他最大的痛苦。”

换以前,我肯定接受不了这么荒诞的事情,但在认识肖羽之后,一切奇怪的事情都不足为奇了。我问他:“你这么确信我会帮你?”

“我看人从来没有走眼过。这二十七年,我每晚都没睡好过,肯定会梦到他,他是那么想逃出那个地方。救出了他,也算是完成了我们三个人的救赎。”

“我的救赎?要是没遇见你,我都不会有这场梦!”我气愤地说。

“然后庸庸碌碌、毫无波澜地过完这一生?”肖羽说。

我愣住了,肖羽仿佛抓住了我的心结一般,虽身处死水,但我到底是意难平。

我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对肖羽说:“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等组织把那几个叛徒解决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那个地方。凭借你的梦境操控能力,找到我的兄弟。”

“好,我答应你。”

“目前还有一个事情,我走了以后,我在报馆的职位还需要一个人来接替,都是一些不复杂的文书工作,不知道你那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文书,听到这个词,我立马想起了一个人。

“有!我正巧认识一个!”

“那太好了,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

我突然想起,走得匆忙,竟在茫茫人海中错过了她。

“呀!我没有联系方式。”

“那地址呢?”

“也没有…”

“那我怎么找到她呢?”

“实不相瞒,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事情。”

“呵呵,既然见过她,为何不求助一下万能的梦境呢?”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我躺在床上,听着钟摆的走动。

我心中默念着她,想起了她的白洋纱旗袍,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妙语连珠,她的满眼灵气…渐渐进入了梦乡。

很庆幸,我没有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中,也能记起自己的名字,我是“梦魇者”曹辕。、

我身处在大山深处,面前是一个柴门。我敲了敲柴门,没想到门是开着的。走进柴门,里面是一个花园,花草种类繁多。一个年轻人,背对着我,感受着木叶传来的清香,聆听着花朵绽放的声音,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仔细看了一下,这个年轻人居然是我自己。

这个梦可有点蹊跷了,她自己没在梦中,我该怎么问她的联系方式呢?

我正在纳闷时,另一个“我”开始吟道:“桃花飞绿水,一庭芳草围新绿…”。这正是我在堂兄庭院里面想出来的。哦,对了!既然她会梦到这些场景,那么她肯定对那个庭院印象深刻,我就去那里等她吧。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一定会出现的!

我从梦里醒来,不知怎的,心中有一种难得的舒畅感。去厂里请了个假,就走向了堂兄的宅院。

堂兄不在家,院子里只有几个工人在打扫。我在院子里踱着步,静静地等她到来。

不知不觉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外面的街道上传来呼喊声:“号外!号外!上海滩发生凶案,六名商人惨死在家中!”

我吃了一惊,肖羽他们行动居然这么快,一夜之内就办完了。

正在我惊讶之后,有人在背后拍了我两下。我转过身一看,后背并没有人。转回头来,发现一个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把我吓一大跳。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英子!

英子笑着对我说:“哈哈你可真笨啊,这点小伎俩都能骗过你!”

(二)

有了三元里的助力,“怀清社“正式成立。众人把成笑尘推上了第一把交椅,丁日天坐了第二把,梁成在第三位,齐龙钟第四位,于承诚第五位,刘小虎第六位,其余人也都依次有了自己的位置。

忽有探马来报,英军司令卧乌古亲自带兵两千人来战,配有重型火炮,誓要荡平三元里。成笑尘道:“此次洋人有备而来,虽然我们人数众多,但要硬碰硬,也一定会吃亏的。各位可有妙计啊?”

梁成道:“我听闻这卧乌古虽说是英军司令,实际上是英国在东印度公司的派遣官,手底下也都是印度雇佣兵,英方给他们装备的是比较落后的燧发枪,一遇雨淋便不能使用。如果能利用这一弱点,就能大货全胜。”

成笑尘道:“可是这些天并非雨水季节,哪里有雨水呢?”

于承诚阴笑了几声,说道:“这就交给老夫吧,你们且战且退,诱敌至牛栏冈丘陵地带就行。”

成笑尘道:“哈哈哈,不愧是‘莫道幽人’,到时候就让大伙儿开开眼界吧!刘小虎,我命你带一千人,把英军引到牛栏冈!”

刘小虎领命后,跑到卧乌古阵前,叫嚣了一阵。卧乌古命手下开枪迎击,打死了“怀清社“几个弟兄。刘小虎等人都假装丢盔弃甲,转头往牛栏冈跑去。卧乌古也追着他们跑去。

刘小虎引着卧乌古追到了牛栏冈,只见四周喊杀声响起,大部队都出现了。

于承诚拿着宝剑,嘴里念着咒语,叫了一声“疾!”,只见晴朗的天上突然乌云密布,不一会儿就降下了倾盆大雨。

刘小虎暗想,这于承诚真是神了,还能降下雨来。

受到暴雨的影响,英军火枪受潮不能发射。怀清社大军冲下山来,砍杀了数百英军。

这时,英军阵中走出一个身穿粗布衣服的男子,头包红巾,身配短剑,脸上涂抹着五颜六色,全身耳环、耳坠、鼻饰、项链、项圈、手镯、戒指、脚镯一应俱全,嘴里念念有词,被砍杀的英军又从地上站了起来,成了打不倒的“死士”。

在英军“死士”的攻击下,怀清社弟兄们一个个倒下,逐渐乱了阵脚。

成笑尘道:“没想到英军当中也有这样的奇人异士,敌军刀枪不入,这可如何是好?”

于承诚不紧不慢地说道:“看此人打扮,乃是印度的旁门左道锡克教的教徒。此教创立于印度西北部的旁遮普邦,一心反对印度正统婆罗门统治和教义,手段极其残忍。”

成笑尘道:“还请大师快快想主意啊。”

于承诚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过了一会儿,才阴阳怪气地说道:“办法倒有,只是吾必折寿也。”

成笑尘忙道:“请大师速速做法,事后必重谢!”

于承诚祭出宝剑,念着那助咒法,吹口气去,天空中滚出一道紫气,出现了无数黄巾力士,去战那些死士。

神仙打架,凡人旁观,两军将士都在一旁呐喊助威。几十回合后,黄巾力士战退了死士。英军吓得丢下了火枪,落荒而逃。

那印度教徒慌忙念咒,驾一片黑云,冉冉腾空,打算逃跑。于承诚见了,口中也大喝,将剑望上一指,只见教徒从天上掉下来。“黑煞罗睺”齐龙钟跑过来,双手直接把教徒扯成两半。

此战大胜,单单跑了卧乌古。第二天,大家还是大摆庆功宴,宴间成笑尘举起酒杯说道:“这次能够取胜,全是仰仗于承诚的法力,从今天开始,全军上下谁要对于大师不敬,我成某人可不同意!”

于承诚冷笑道:“您抬举了,我也是活不了几年的人了。”

成笑尘说道:“哎,这叫什么话,您肯定会长生不老的!”

此时官府派人来了,对成笑尘说道:“听闻怀清社此次大获全胜,知府余保纯大人甚是钦佩,想请成先生以及诸位头领共赴今日府上的大宴。”

成笑尘大喜,说道:“好,没想到我们的事情官府都知道了,今晚我们定会来赴宴!”

到了晚上,成笑尘带着丁日天、梁成、齐龙钟、于承诚、刘小虎一起去了广州府。余保纯甚是好客,说了一大堆恭维话,摆了一大桌子菜,美酒自然也是少不了。

酒过三巡后,众人都在兴头上,余保纯大喝道:“拿下!”

两侧走出几十个英国士兵,卧乌古也缓缓走出来。

成笑尘道:“余知府,你这是什么意思。”

余保纯道:“哼!好你个成笑尘,卧乌古大人乃是我天朝贵客,你也敢惹!把他们几个给我绑起来!”

“黑煞罗睺”齐龙钟脾气火爆,哪会乖乖被抓住,三拳两脚打死了几个士兵。

卧乌古喊道:“开枪!”几个士兵拿出火枪,几声枪响,齐龙钟倒在了地上。

余保纯道:“看你们还敢不敢跑!”

于承诚笑道:”看你们能不能抓到我!“嘴里念起了咒语,卧乌古知他手段高强,命几个士兵去抓他。

士兵们扑向于承诚,没想到扑了个空,地上只剩下一件道袍。原来他早已施展法术逃跑了。

剩下几个人待在原地,只好束手就擒了。

等待他们并不是漫长的审判,而是第二天通往菜市场的囚车。卧乌古心意已决,一定要处死他们几人,以敬死去的英军的在天之灵。

刑场上,余保纯大声念道:“刑场上的这四个人,都是大逆不道之徒,建立叛国组织‘怀清社’,打死打伤英国军人两百余人,破坏天朝与大英的大国友谊,不砍头,不足以平民愤!”

场下的百姓都是专门来看热闹的,砍头这一场景许久不曾见过了,都争相恐后地跑来,生恐占不到好位置,哪里管余保纯说的是什么。都大声喊:“好!砍死他们!”

成笑尘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就这样,我泱泱华夏,何日才能重振雄风!”

场下悲伤的只有吕林、元雕、樊琪等寥寥数人,吕林哭道:“丁哥,梁哥,你们走好,以后我们每年给你们烧纸!”

吕林没有说小虎,因为他知道,小虎一定能活下来的。

刽子手的大刀最终还是砍下去了。几秒钟的热闹后,百姓们纷纷散去,场上只剩下几具尸首和难平的意念。

几个人的尸体被抛在了广州郊外。

到了晚上,刘小虎渐渐醒转过来。他全身没有了力气,慢慢往前爬行。

不知爬了多久,还是没有见到人家,他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了一个床上,身处在一个木棚屋内。

之间周围站满了人,都带着兵刃。刘小虎问道:“我这是在哪儿啊?”

“大哥,他醒了!”一个后生喊道。

一个头领模样的人走过来,对刘小虎说道:“这位壮士,那个地方都是官府丢死人的地方,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呢?”

刘小虎道:“说来话长,我的兄弟都死了,我捡了一条命回来。”

头领问道:“还有这等事情,敢问壮士尊姓大名呢?”

刘小虎知道自己是官府的罪犯,就不敢报真名了,想起之前齐龙钟说自己是文刀刘,灵机一动,就说道:“我叫……文大刀!”

(三)

《马尔康日报》寻人启事

袁英奇,女,19岁,身高一米六左右,长头发,身穿蓝色棉布衣服、黑色裤子、解放鞋。本人于月9日出走,至今未归。望知情者,拨打电话与卓木碉镇政府联系。重金酬谢!

年月12日

(四)

刘十九带着义和拳的兄弟们,快马加鞭,终于追上了洋人。

面对洋人的火炮,义和拳不曾后退,英勇杀敌。

刘十九见到兄弟们一个个倒在洋人的抢下,心中感慨万千,在这样的国家,面对外虏只能以卵击石,人命就如同草芥一般。

在劣势下,义和拳还是坚持了整整两个时辰,最终不可避免地全军覆没。

洋人把刘十九等人团团围在中央,等着他们缴械投降。陆元杰到如此窘迫慌乱的境地,身上又中了两枪,但手里那杆金枪,仍然是挺挺的举着,恶狠狠地瞪着洋人。肖羽、陆瑾、文大刀也紧紧跟随刘十九,不离半寸。洋人见这几人英气逼人,都不敢胡乱上前。

这时候,唐文隽缓缓走上前来。

陆元杰见了唐文隽,拿着金枪向他冲了过来。洋人赶紧朝陆元杰腿上打了一枪,但陆元杰仍拖着腿继续前行。洋人又朝着他胸前开了两枪,陆元杰这次真的是倒下了。

唐文隽道:“年轻人,还是太冒失了。刘大侠,你也是聪明人,何必要继续坚持下去呢。投靠洋大人,肯定能重用你的!”

刘十九啐了唐文隽一口,道:“狗汉奸,你一定会像秦桧、万俟卨一样,遗臭万年!我刘某人宁死也不做卖国贼!”

唐文隽道:“既然如此,那就看洋大人们怎么发落了。”转身向一位军官转达了刘十九的意思。

军官说了几句话,唐文隽向刘十九传达说:“大人说了,你们几个,一个都活不了!”

两个士兵走上前,向陆瑾开了枪。陆瑾倒在地上,眼睛仍盯着唐文隽。唐文隽把头转过一边,说道:“下一个”。

刘十九大喊道:“老子来世还做卫青、霍去病,定要把冒顿单于赶回匈奴!”两个士兵向刘十九开了枪。刘十九的死去,标志着京津地区,再无任何抵抗力量。

又处决了几个兄弟后,只剩下肖羽和文大刀。

军官突然对唐文隽说了话,唐文隽对两人说道:“洋大人想玩儿一下,你们两位,只能活一位,你们自己决定吧!”

肖羽和文大刀看了看对方,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文大刀说道:“那就把我杀了吧!”

唐文隽对肖羽说道:“好,那你走吧!”

肖羽跑出了半里地,躲在一棵树后,看事情的动向。

两个士兵向文大刀开了枪,他倒在了地上。

过了半个时辰,八国联军收拾完了战场,谁知文大刀又站了起来,对洋人挑衅道:“哈哈哈哈!洋鬼子,你爷爷我是杀不死的!”

军官吃了一惊,掏出手枪,朝文大刀脑门上开了一枪。

洋人围着文大刀,又等了半个时辰,他再一次站了起来。

肖羽明白,文大刀是为了拖延洋人的时间,给京城的百姓逃跑的机会。

洋人又拿出砍刀,砍下了文大刀的头颅。谁知过了半个时辰,文大刀的身体上又慢慢长出了头颅。

军官一筹莫展,唐文隽道:“既然他死不了,那我们就让他生不如死吧!”

军官问该怎么办,唐文隽道:“来几个人,掘地三丈,把他给活埋了!”

肖羽在一旁听到了,自言自语道:“文兄弟,你先吃点苦,等洋人走了,我就把你挖出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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